四方江湖往事
2016-12-7 来源: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次你问四方是什么?
小嫚儿说,四方是水清沟的水,海云庵的云,北岭的岭和河西的河。
小哥说,青岛已无四方,还剩南北。
——题记
四方这个江湖名号,已经消失了四年。
历史上第一批驻扎于此的是一帮面点师傅,他们远离西镇的繁荣,台东的喧嚣,在一片荒芜的内陆找寻小麦面粉的终极美食。第一个尝过这碗面的小哥真惊了,他在回去的5路公交车上流下了热泪:那美味荡起了内心久违的洪水滔滔,是青岛烹饪的遗珠,是拉面在齿间的狂欢!他要告诉更多的人,这独立于东南西北的另一番天地:四方!
而在5路车上被偷走的钱包,则让小哥知道了去往新世界,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转眼的数十年,这个偏隅一方的地界被细细有韧劲儿的拉面围得四四方方,尘土飞扬中催生出一批批厂房、机车、男女工,越来越多的小哥小嫚儿占领瑞昌路、兴隆路、杭州路、平安路,竟就这样有了油烟热气,肢体灵魂。它斜眼瞅着隔壁的西镇洋房,台东灯光、崂山村乡和李沧市场,逐渐成了个独门一派的模样。
一个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江湖模样。
四方江湖路子野,却也以小博大,自据一片疆土。四方美食最出名的就是那一碗拉面,干干净净一碗面,有人坐在那里吃完就走,也不用喝酒,不用拌菜。但就像是陈丹青思念那碗阳春面一样,四方的孩子肚子里就需要这一碗面汤的温度。有这温度,就能揣着故乡闯天下。是不是很有趣?五六片牛肉,一两滴辣油,白拉拉的面条,却稳坐四方美食的头把交椅,构架出一派质朴风格,多少年了,都没改。
但除了四方拉面外,和名震中外的其他几个青岛江湖相比,这里就显得有些狭仄。但四方英雄们却出奇制胜:任你西镇美食如何如何,凭你台东时尚怎样怎样,每年正月十六,全山东也唯有我一个海云庵糖球会无二:一座百年前的道观和一串糖球,竟淬炼出一招无人能及的绝杀:既然手里没有太多本地美食,那我就广揽天下佳肴,不在精而在杂。很多青岛土著,每年和四方的照面就在正月十六,呼朋引伴拉帮结派拖家带口,非要来这里浪一番。于是构成了一幅很妙的画面:
庵内慈航真人香火鼎盛眉目微笑保佑一方水土,庵外食客乡党烟火缭绕满脸傻乐吃遍八方滋味,一内一外,一静一动,刹那间有了些许江湖世外的禅意哲味。
没有座位,就这么和伙计们子,走啊,吃啊,笑啊,那左手一串糖球,右手一串烤鱿鱼,咸甜交织,荤素不计,人潮涌动的盛况。这么多年,去过这么多地方,却也只有四方一家。
海云庵那条路远么?不远吧,记得走的时候,特别短;海云庵那条路远么?远啊,这些年在外打拼,春节最多休七天,正月十六再也没有去过这条路。即使能再去,也找不到那帮陪我去的人了。
老四方成名于工业,江湖气力最硬,时代感最深。和台东西镇那些以物易物的务实倒爷不同,四方江湖从形成初期,就带着工业厂房的大气和机械机床的硬气。青岛国棉厂,青岛染料厂,青岛造纸厂,四方机厂······一个个国字辈的招牌成了四方江湖的骨架,而厂里的青年男女用青春搭建了四方江湖的血肉,也成为了四方最大门派:一个个穿着蓝色工装服的少年郎,一个个戴着纺织帽的小姑娘,白天揣着铝饭盒在混合着机油棉絮的海风街道、食堂相遇,又在夜晚出现在彼此的梦乡,刹那间羞红了脸庞。
那时,『我喜欢』的意思就是四方小哥摘下脏乎乎的油手套,从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电影票。
那时,『我喜欢』的意思就是四方大嫚儿右手拨弄着麻花辫,左手从帆布包里拿出来一双为你做的套袖。
那时,最铁的交情是工友,下个班骑着自行车去哈杯酒,周六周日约着去海边看漂亮嫚儿,去打个够级,下个象棋,踢个足球,吹个牛逼,说说自己要闯出个什么天地。
那时候好像一辈子就这么一份工作,就在严丝合缝的机床旁,看着时光走马,对人客客气气,缓缓看待来去聚散。
而在这几十年的变迁,老厂有的搬离,有的关门,四方工人数量逐渐式微,江湖最大的派系倒手让给了学生团体:以杭州路小学为代表的四方小学生,以超银为首,23中、40中、44中、50中的四方初中生,以17中为代表的四方高中生,青岛科技、青岛理工两个大学生让这个江湖多了太多的青春气息。记得17中的福彩班好像在我读高中的时候特别火爆。我在外地大学读书时寒假放得比较早,回青岛后就坐着车跑去胜利桥找青科大的同学玩,沿路虽然不繁华,却兴奋地不行,一堆人胡说八道打打闹闹。
江湖重情义,情义的节点在于别离,四方江湖的别离在长途站。顺着高速路拐几个弯,看见四方大酒店的大招牌,是了,就要到离开的地方了。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个长途站土得不得了,周围没什么绿化,也没有什么商业街。作为一个交通枢纽,缺少了一大片繁华。这里大部分是山东省内的来往,满口的山东乡音讲述了青岛这座城与山东水土的人口迁移。以前回老家的时候,就是在天蒙蒙亮的寒冷清晨跑到车站候车厅里等着上车,眼里是一个个山东老乡的扛着大包捏着车票来去,年轻的小哥小嫚儿背着书包凝望窗外还未透亮的青岛市,手里攥着母亲早起煮的白鸡蛋。
最后洒脱地上了车,开往下一场目的地。
这时候我才明白,车站这回事,不用太繁华,因为没有人会长待,这里就是用来离开或者回来。四方长途站这五个字,成了多少异乡者的开场语和告别句。
我在上小学前一直都住在瑞昌路的筒子楼(青岛话读『睡昌路』,导致长大后我一直打不出这个路名),用公共厕所,只有一间卧室,一间厨房。那时候骑着自己的小车倒也是跟着爹妈闯荡过四方的几条街,那时候嘚瑟啊,糖球要吃,崂山可乐也要喝,然后就在几平米的筒子楼里硬生生感觉天大地大。但细说起来四方这个地方很有趣,没有什么标志性的文化,标志性的建筑,标志性的中心。但却让人记住了四方这两个字,然后就怎么都忘不掉。
直到四年前,四方这个名号真的没有了。
名号没了,江湖自然留不住。
四方这片地界开始进入了新时代,那一片片小楼矮屋,一个个棚户区,上面到处写着『拆』字。过去你问他住在四方哪里,他告诉你就在哪个厂的宿舍,如今他告诉你就在万科保利万达的哪一栋格子间。
若干年后,会不会有孩子在钢筋水泥的森林里寻找我们这帮老人嘴里的四方故事,那是一张张泛黄的照片,落在水清沟院子的杯盏中,响在四方剧院的舞台上,晒在兴隆路凉台的衣架上,卷入海云庵的炉火中,钻进北岭公园的烟雨里。
所以,你得记住,这里曾叫做四方。
四面八方的四,四四方方的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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