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所有人来到你身边,谢谢所有人走出你
2016-12-7 来源:本站原创 浏览次数:次早晨遇见一个像三毛那样的人,年纪五十一,活得十八七,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和两次婚姻。
当她的父亲中风去世时,她在加拿大赶也赶不及,泣不成声。十二年间,他在枕头边放了一个皮匣子,家人打开后,里面是一封未写完的亲笔信,地址是给她的,一直没有寄出去,就算寄出去了,她也早已不在那里。“亲爱的女儿,我知道你在加拿大过得很难,但谢谢你真实告诉了我们。”这封信的开头就是一个老父亲藏了十二年的难以启齿的爱护。我问哈尔滨黑龙江的老母亲过得还好吗?借着相机的录像你想对她说什么?她转过来对我说:“我失去了与我父亲见最后一面的机会,我很难过,也很难受。如果你有爱的人,请不要封着口,不管是谁,都去向他们说我爱你。”她的儿子今年二十五,在加拿大有一个很可爱的女朋友,她看中的不是男孩的外表,而是一颗有爱的心。俩人一起收养了五只流浪狗,长的都丑,有缺陷,但它们在同一个家,过得很幸福。她的未婚夫在最艰难时帮助了她。一次吃饭,还是西装,还是等待了一个小时,还是在同一家餐厅的同一张座位上,他:“你还记得这吗?”她心想,他干嘛紧张得冒汗。“记得就好。”结结巴巴说完,右手往西装的左口袋掏出了一个戒指,五十一年,她终于遇见对的人,在对的时间,做对的事。她说,我知道你还很小,才十八岁,这个经历对你来说会起到微妙的作用。幼年,中国和美国闹别扭,别家孩子都唱“中国飞机加油,美国飞机掉八字楼。”我给唱反了,那时候我四岁。一个四岁的孩子胸口上挂着牌子,站在大街的最中央,面对几千个人。从四岁到十岁,没有孩子肯陪我玩,一跑过去,他们都说我是反革命的,所以我自己玩了一个童年。过往经历有好有坏,坏的你已经记住,就看待好的吧!半生足迹遍布满地,走过许多路,去过非洲等大陆,也感染到了大理的民风淳朴,她说,我以前都是在走,一点也感觉不到脚跟在哪里,但现在我知道了,它在瑜伽,它在扎根。我一点也说不出她哪里像三毛,但她就像我父亲的大姐,那么亲切。一生磕磕碰碰,是我见到的最坎坷的人了,现在的成功源于她的站起。她说你说的对,谢谢你让我哭。我说,谢谢你把故事讲给我听。
Q:忽然觉得,现在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小时候穿上一件小背心,我们就在自家院子里转。卖西瓜的人在露天盖着花被子,老头儿老太太们也起床了。最宝贝的时光,都在童年里面周旋,父爱累累。
A:你可能没经历过文化大革命。幼年的我在成长的过程中,中国和美国不太友好,我们唱的歌是:中国飞机加油,美国飞机掉八字楼,天天唱,我唱反了,第二天,四岁的我挂着大牌站在台上,成千的人高喊:“打倒反革命!”那时候我的名字不叫高宁,他们说我母亲是教唆犯,从此我变成了一个流浪汉。幼儿园把我踢出来了,没有地方去,社会不承认我了。至此,从四岁到十岁,我没有朋友,只要一出门,朋友全跑。现在看来,我走出了幼儿园的大院,也走进了世界的大院,这个是联结。
Q:童年的你用一个人的孤独抵抗着有组织的谎言,不害怕吗?别人巴不得旅行时可以挥霍很多钱,而你却只带着一个装着一块五毛钱的钱包去了印度,去了非洲。这是你的信物,还是自我的信仰?
A:实际上,这是人生给我的又一个理想。十年前父亲中风瘫痪,每年我都会回去探望他。然而,七年前的五月七号,我在加拿大接到一个泣不成声的电话,它告诉我父亲只剩下二十四小时的生命,身不由己。我拿着我儿子的护照,机场人员告诉我你不能走,飞机离起飞就差五分钟,我用最快的速度换了机票,他们说无论多大的行李,我都给你带上去。下了飞机,我一看姐妹的脸,就知道已经晚了,父亲已经走了。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对他说我爱你。身上的好品质都是我父亲遗传下来的,他的脚步,正在跟着我的脚步走。
Q:那些要去的地方,都是你从未谋面的故乡。父亲的话,父亲的脸,父亲对你的影响,在你心里构成了一个统一的、不可分离的重要性。他一定对你很好。
A:第二天葬礼过后,母亲发现父亲的枕头边放着一个皮匣子。十二年,没有人打开过,没有人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一封信,一个信封,旧的收件地址,是我父亲留给我的遗产。他说,亲爱的女儿,知道你在加拿大待得很不容易,但非常感谢你,终于告诉我们,真实的话了······他不敢写完。父亲是那么爱我,虽然在省检察院工作,但他非常清贫,就连一个装着一块五毛钱的钱包都没有带走。我跟母亲说这辈子无论我赚了多少钱,我都活得浮躁,活得空虚,请让我把这钱包带走吧。父亲逝世后,我在七年内周游列国,真正的富有不在于怎么索取,它像护身符一样陪着我。
「年春节,GaoNing抽空从加拿大回到哈尔滨黑龙江省看望自己的老母亲。她在我低下头的瞬间,拭去眼角的泪水:“我再也感受不到父爱了,妈妈是一心思念的人。”」
Q:今天的我们还在靠理想和爱情支撑着往前走,可是爱情恰恰是由你那个荒芜的年代培植起来的。在热情高涨的年月里,你曾毫不遮掩地透现出渴望?
A:说起爱情故事,我已经离了两次婚姻。年轻时对爱无知,大家把条条框框放进爱里,把它称为“爱”。我在大学毕业后结了婚,成为母亲的两年内,丈夫和我最好的朋友外遇了。我很心痛,决定辞掉在黑龙江省高院的工作,离婚出国。因了独立移民,九几年我在加拿大有了第二次婚姻,为了赶上风气和潮流,那时我也嫁给了老外。由于文化差异太大,我不可能和他有更深刻的交流。二零零年,当我与第二个丈夫结束同居九年的生活时,练瑜伽也让我越来越清醒了,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因为感受不到爱还这么活着。
Q:确实,如果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我撞上去了,那是爱情;对面开过来一辆车,我撞上去了,是车祸。可是呢,车和车总是撞,人和人总是让。这句话是电影《推拿》讲的,对于爱情,我们不仅相信手掌的温度,也相信撕裂的感觉。
A:从浮躁到成熟,从不踏实到安定,每次打击对我来说都是成长的过程。以前一味赶路,从东到西,从北到南,瑜伽让我感受到自己的脚跟,扎实到地球。我的两任丈夫,他们都是好人,尽管现在很少联系,但我还是深深祝福。朋友对我说,你应该写本书,书名叫做《趟过男人河的女人》。这么大岁数了,千方百计寻找爱,其实不是我想要的,我一直在做的,是寻找心和爱之间的障碍。在我五十岁之前,我想过一切比别人疯狂的办法,上网、相亲、找朋友介绍、花钱联系婚姻介绍所,心里始终空空如也,直到现在未婚夫出现。你说我跟其他老师不太像的地方,可能是到目前为止,虽然我和从前一样做不了倒立体式,但不见得我就要否决自己,我还是可以和他一起为瑜伽馆付出的。
「五十岁,GaoNing遇到了现在的未婚夫Daniel(图左)。虽然还未结婚,但他们就像熟悉了很久的老朋友般的认同彼此」
Q:他知道你不完美,能给的他都给,平凡爱一回。现在的柳暗花明,一部分还来自于你的儿子曾跟着你跋山涉水,在异国他乡这么久了,你感谢他吗?
A:Jerry已经二十五岁了,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纯真的爱情,这面镜子,照出那个时候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以前我总责备他不愿上完高中,按中国人的话,我可能快承受不了,医院,但瑜伽帮我度过了这个难关,在二十岁到二十五岁这个期间,如何做好一个每天在家打游戏机的儿子的单身母亲。当我接受现实后,我俩是最好的朋友。我说Jerry,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上高中吗?他说妈妈,我受欺负,学校很少有华人,我被嘲笑发型不酷,戴着整形牙套和难看的眼镜,你每天忙着工作,没注意到我,我的iPad也被当着众人的面抢走了,那是生日礼物,没敢跟你说。现在他又回学校了,找了一个非常好的女朋友,两个人领了五只流浪狗,一起养,特别有爱心,我很开心。
「GaoNing的儿子Jerry是一个非常有爱心的大男孩。他看待事物的角度很温和简单,感动的是,他和女朋友一起领养了五只街边流浪狗,在卡城生活」
Q:真好,瑜伽慢慢帮助你学会遵从理性规则和承受生活压力。当老师的难处就在于人人都能说服自己成为绘声绘色的“领操员”,衡量一名真正的瑜伽老师除了专业教学还有心智。
A:瑜伽老师不是说话、走路、吃饭都要一个样子,那样很累。在卡城,我需要交心,否则瑜伽就变成一个商场了。就像Daniel跟我说的,你不要担心任何事情,只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样的馆,我给你建。这些人像生活在我梦中一样,无论我怎么练瑜伽,腿再伸多高,胯多开,如果没有这么多朋友的关爱,单靠我自己的话,我不可能有今天,更不可能打开心,你知道吗?瑜伽的呼吸是感受自己,而不是要求姿势做得多好。我很幸运,真的很幸运。我总想说,欢迎所有人来到你身边,谢谢所有人走出你周围,瑜伽让我们还在爱里面。希望中国的贪官都能意识到自己贪那么多钱,最后留下来的是罪恶而不是精神。
Q:原来最艰难的时期,是未婚夫和五千个瑜伽人陪你度过的。
A:当时很可怕的。有一天我坐在咖啡厅里预算开馆的资金,最起码需要六七万的钱。我跑到银行,问工作人员能不能给我十五万的贷款。他们一听到我用房子做抵押,二话不说马上给我。这件事也提醒了我,做事情不能等待百分百成熟的时机,只要有概念就要往前迈。所谓的“难”,是脑子告诉自己的,其实并没有那么难。我找了一个两千四百平方英尺的地方,建了第一个带网站的瑜伽馆,就像在心里建了一个家一样,不是签个合同就完事。二十块钱二十堂课,在网站上分享出五千个会员证,开业第一天,五千个会员来到我的馆,帮助我,联结我,做瑜伽真有意思,虽然那个时候我的钱全花光了!
Q:开馆意味着要在你的腰杆上别这么多钱,也是蛮拼的。
A:对啊,我就是有个概念,这第二个馆以前是健身房,我拆废墙和钉子,能用则用,用的东西都是废物回收,每一天都有一件事情完成,成就感满满的,这是用爱心建成的瑜伽馆。现在回想起来,虽然那些天和Daniel只睡十几个小时,但太值得了!当有目标时,其实你的毅力比自己想象的还强!
「四十五天,利用健身房建成一个新的瑜伽馆,全凭GaoNing的未婚夫Daniel和一群小伙伴,她说做这些事不苦,倘若再辛苦,也都是值得的,真的」
Q:现在有点饿了,我也想吃火鸡!
A:哈哈,我们练瑜伽的地方,就一个屋子。每月第一天大家拿着支票和现金,多来几次少来几次,我没有记录,也没有概念。一到圣诞节、春节、感恩节,我就像你一样跟大家说:“我给你们做中国的火鸡!”这么多年,聚在一起已经成为习惯了。那么多瑜伽人来到家里和我聊天,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满足。
Q:你终于用星星之火重新点燃自己。忙过一阵后,是不是该在五十岁最灿烈的时候结完最后一次婚啦?
A:其实早前八月份,我们是要结婚的。可惜我订好了老师AnaForrest的高级教师培训。我跟他说,对不起,这婚结不了。他非常理解:“那行,我们等到十一月份再结。”结果我去了中国的女性瑜伽大会,在卡城经历了二十年,我这五十岁的女人想告诉年轻人怎么爱瑜伽爱自己。Daniel目不转睛:“诶,我们的婚期又要推迟了,我看你对巴厘岛感情很深,能不能去那结婚?”嗯,明年三月份。我俩结婚对我而言肯定是最难忘、最特别的一天,我们共同建立的瑜伽馆,是瑜伽人的家。无论什么时候结婚都行,这样一个伴侣在我身边,接受我,接受我的生活,接受我在做什么,这比什么都重要。
Q:结婚地点选在巴厘岛,是意味着它定格过你某个难以忘怀的面孔吗?
A:以前我在巴厘岛的咖啡厅遇到一个老人在喝茶,形象很文静,我感觉到她的心非常安宁。一旦心胸变得开阔,我就很容易被这种磁场的能量吸引。我问:“你从什么地方来的?”她说,我从,没有什么地方来。呵呵,我觉得这人怎么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我想知道“没有地方”是“什么地方”。她说nowhere,我已经在世界上旅行了四十年,现在我在巴厘岛留下来了。我特别好奇:“四十年游走,那你的家呢?”“心是我的家,带着我的心走吧。”那瞬间我就哭了,因为我活了四十五年,没有多少次感受到我的心是充实的。每当星期二和星期五,我总想找约会的人,而现在,当我决定不再乱找爱的时候,心才变得饱满,我想我是一个成功的女人了。
Q:眼下实在没有什么刺激的事,爱情就不一样了,飞起来可以吃人。都快结婚了,到底Daniel是怎么认识你的?
A:笑到不行,我在瑜伽馆大多数事情都是自己做,哪怕工作二十个小时也很快乐,我就是喜欢光着脚丫,穿着瑜伽服做事,根本不在乎其它事情。有一天来了一个穿着西装的人,看起来很讲究,不知道是不是在市中心做职员的。我问他:“我能帮你什么呢?”他想了解我这有什么样的瑜伽。第二次,我看见他穿着油乎乎的衣服在车底修车,就问:“你修车的啊?”他说,我是律师,但我喜欢修车。
Q:他真可爱,是一个奇怪又有趣的人!
A:是啊,我记得很清楚,今年三月二十日,他在瑜伽馆留字条,写的是一定要来饭店,我等你的。我穿着运动鞋,骑着单车,戴着安全帽,把袜子揣在兜里,看到他傻傻站在饭店外面等,我就想,干嘛又穿西装,这么正式。他问我记不记得这个位置,我说记得记得,在这儿吃过饭。他非常紧张:“很好很好,非常高兴你还记得。”很有意思,为了等这张第一次约会的桌子,整个饭店的人都知道他等了一个小时。他把手放到衣兜里,我说你干什么,不要开玩笑!不要跟我这么大岁数开玩笑!”他把戒指递给了我:“能不能嫁给我?”我当时没想到,都五十岁的人了,实际上经历了那么多,脑袋里打了药,不结婚也无所谓,今天一个人问我能不能嫁给他,我真的好激动,活得真实了。
Q:这是我近距离和你独处的最长时间,半生后你热爱自己,也给予大家爱,感觉和你之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A:生活就是经历和等待,经历过了,你就幸福了;等待过了,你就明白了。就像我们聊天,不管聊天什么时候结束,注意瑜伽带给你的呼吸,把这个事情变得有意义,那么待会走了也有趣。从生到死,生活是等待的过程,在等待中,你要享受每一份等待。
Q:早就听说瑜伽老师都是不谙世事的仙人,而今很好玩,只觉你操着一口纯正的东北口音!
A:真的是这样。之前我要来中国教课,一个朋友跟我说,你要学台湾人说话,腔调很温柔。我不想要英文名,父亲起的名字很有意思。十八岁考到哈尔滨师范大学,我照着镜子:“爸,你看我太调皮,要不明年考法律,考上就行。”你知道大学录取第二年不允许重考,我犯了个错误:改名。父亲通情达理,改了“高宁”,“宁”是宁静、安宁,无意间,父亲已经把这个蕴意送到我身边。今天我走近瑜伽,也跟这个缘故有关系。
Q:不摆架子的瑜伽人才是生活者,这段日子你想去哪旅行?带着心,带着父亲给的爱,还有那个仅有的装着一块五毛钱的钱包。
A:夏威夷。每年的情人节,我都会去瑜伽,去度假。情人节那一天,很多人很开心,很多人很难受,但我认为不要把情人节定位成男女之间的节日,自己就是自己的情人,我们可以和自己来个约会呀。loveyou!
那是她人生中最迷惘的五年。加拿大的瑜伽生活者GaoNing,两度失去婚姻,从得到幸福后的欣喜,到膨胀,到崩溃,再到恐慌,最后跌入情绪的谷底。
她说:“单身其实无所畏惧,我甚至被朋友称作是可以出一本书,书名叫《趟过男人河的女人》的真实作者。”这样一位对爱放手一搏的女性,抑制不住的,情不自禁的,在我面前说着说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七年了,我带着老父亲的遗产,一个装着一块五毛钱的钱包到处旅行,脚步能到的地方,瑜伽也可以跟着飞到。”
故事的女主角,半生总觉得内心缺少什么,又不知道缺少什么。直到发现生命中最大的突破,直到她不再为别人的看法而担忧,直到自己含着泪读完一封写了十二年的亲笔信。“不要因为一句话爱一个人,也不要因为一件事恨一个人。”深层的爱,因了GaoNing这些频繁忆起的经历,我们愈加相信好好过生活,比什么都重要。
后来,有人问我:“你怎么让老师哭的?”
或许,聆听是最好的方式。
专题:瑜伽生活者计划//GaoNing自述:我从未认为自己是瑜伽教师,我只是生活中的学生,与所有人一样,我是美好生活的梦想者和追求者,是渴望将我们拉得那么紧密。真的很喜欢国内流行的词汇“密”,欢迎“密们”来卡城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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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编辑/葡萄
加拿大华裔瑜伽生活者/GaoNing
『abouthiyog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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